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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映帆自顾自的说:“就好比池家,做梦都想不到我竟然会拒绝唾手可得的权力和荣耀光辉的人生,这在他们看来何止是不可思议,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觉得我脑子进水了。”
“像我和苏屿这样的人,即使拼尽全力去努力,最终可以得到的巅峰,也不过就是没有脱离家人的期望,在他们拼杀出的道路上平稳过一生。既无法真的成全他们那种渴望后代成才奋斗拼杀夺得一切的成就感,也无法成全我们自己想要靠自己的能力闯出一片天的梦想。”
何瞰听得不是很明白,觉得有些绕,不过他可以大概猜测池映帆的意思:“所以,你也不想要孩子是不是。”
池映帆自嘲的笑了笑:“我虽然讨厌我家人各种安排控制我,用他们的标准来衡量我的人生,但其实,我也是个俗人。如果我有孩子,我接受不了他丑,笨,弱。”
“可是人生无常,很多事情就是天意会开的玩笑,他的人生也很漫长,并不会都由我主导,甚至可能出现隔代遗传现场,他脾气暴躁手段暴力还自视甚高呢。”
“我并不会真的因为他是我的血脉就无条件爱他,我对他的爱也是包含了要求的,如果他但凡占了丑,笨,弱中任何一项,甚至一些其他我不能接受的性格和想法,拖我的后腿,有辱我的名声,我别说爱他了,我甚至会想弄死他,就好比我爸现在就想弄死我一样,我太理解我爸现在的心情了。”
“所以,我不想等孩子没达到我所有要求并且不听从我将来的安排,以至于恨他,也不想他恨我,算了吧,我为我自己的人生负点责就得了。”说完这话后,池映帆觉得释然了不少。
遗传真的是个逃不开的问题,他痛恨父母家人对他所做的一切,而他骨子里却是他们那种人。这种自私自利又自以为是的基因,还是在他这里彻底断了吧。
何瞰这会终于懂了,池映帆是在安他的心,既然他们选择了这一条路,就已经做好了彼此携手一生的准备,不会再去用非常规手段得到其他属于普通人的温暖幸福。
“映帆,你说,成长的过程,变数那么多,到底什么样才算好,什么又是不好呢。”
池映帆沉默了几秒钟后,认真的跟何瞰说:“好不与不好全凭自己怎么看,不过有一条,首先要自己不后悔,以及,就算将来万般无奈后悔了,自己也要有可以说结束的底气和能力。我觉得能够做到这两点,对我来说,就算很好了。”
何瞰轻声问:“那你觉得自己做到了吗?”
“没做到。”
“啊?”
何瞰心说是啊,现在池映帆的爸爸身居高位,池映帆想要回去走正途,当然一切都来得及,可是再等些年,池振廷退休了,难免力不从心。就算到时候池映航已经爬上去了,终究亲兄弟不是亲父子,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顺理成章了。
池映帆不知道何瞰心里的这些想法,认真的说:“你为我脸上毁容,肋骨断了四根,内脏出血,浑身那么多伤口,我一辈子都没机会还你,我哪来的说结束的底气。要是不能好好照顾你一辈子,那我八成无法再写作了,因为连我都忘恩负义和始乱终弃,我怎么去写公平正义和善恶到头终有报。”
何瞰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那都是我自愿的,你别一直提了。”
两个人在一起,更多的还是要谈感情,而不是谈恩情,谈多了,一切就变了味。
“那是底线,可以不提,但是不能忘。”
池映帆目光温柔的望了一眼何瞰,然后嗓音低沉的说:“何瞰,其实我是想跟你说,我们两个虽然生在不同的家庭里,好像看上去我们两个的人生天差地别,其实除了这一点之外,我们两个一模一样。”
“我们的原生家庭其实都不幸福,你们家没钱,看似抱团取暖的温情,在不能彼此依存,反而成了彼此拖累,在脱离那个贫穷落后的小环境之后,在现实面前被击得支离破碎,所有赤裸的原始欲望都变成了矛盾,以一种你们都难以接受的面目爆发出来。”
何瞰无奈的笑了笑,他是这个世上最不愿意面对如此破碎的亲情的人,因为在他被这个世界孤立那些年里,好歹还有亲情是他的支撑。在没有遇到池映帆之前,那真的是他唯一被需要和喜欢的感情寄托。
池映帆继续说:“我的原生家庭就更不用说了,有权有势,却充满了无尽的谩骂争吵和恐怖情绪,他们夫妻觉得这是他们两个的相处模式,再怎么吵,再怎么砸东西,过一段时间都跟没事人一样夫妻和睦,并且告诉我们,哪家夫妻不吵架。”
“可是他们不知道,小时候我无数次抱着映航,两个人躲在房间里哭,听着他们彼此咒骂和摔东西。我们一直在恐惧中在揣摩他们的情绪,怕他们一言不合就又砸东西和争吵。长大之后更怕他们当着外人也不知收敛吵起来,被所有人议论和嘲笑,我跟映航都抬不起头来。”
何瞰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池映帆,只能静静听着池映帆诉说。
池映帆又说:“因为你的原生家庭在你成长之后,不能给予你物质和情绪上的价值,所以他依赖我和喜欢我,而我的原生家庭,不能给予我安全温情的环境,也对我充满了失望和冷待,所以我眷恋你和喜欢你。这么多年,我们两个就像两块拼图一样,严丝合缝的卡在一起,那么般配。”
“映帆,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啊?你别怀疑我是真的爱你!”何瞰怕池映帆下一句话就是,他们只是因为彼此依赖,而不是因为真爱,那他会哭死。
“映帆,我早就自己走出来了,也自己强大起来了,就算现在你真的一无所有,也不能再指引我成长,我也不会离开你。我那么努力,就是为了告诉你,我也可以给你一切。因为爱你,我可以变得很优秀,然后反向给予你一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池映帆微微摇了摇头:“我不是怀疑你对我的感情,更不是想要否认我对你的感情,我只是想说另一件事。”
何瞰呆呆的望着池映帆:“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治愈不了的童年就不治了。”池映帆说完这句话之后,整个人如释重负,这句话他这几年都想跟何瞰说,但是这句话,只有当面说出来才有意义。
他们彼此相识相伴这么多年,都为了治愈那些早就逝去的岁月而走的磕磕绊绊,其实如今想来大可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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