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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卓奎不知道的是,在他离开后不久周军回过神来,从地上抓起一大把鸡骨头朝着他离去的方向扔了过去,那些鸡骨头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线,最后散落一地。看着散落在地上的鸡骨头,周军大声吼了起来:“你他妈的鹰爪孙,把我下花牌还给我,谁他妈的稀罕生日蛋糕,冰冰喜欢烧鸡,油越多越好!你他妈的鹰爪孙。”
本溪市儿童福利院,距离周军当时坐的位置大概也就只有两公里的距离。周军站起身沿着平山路一路狂奔,拐进建平街便看到儿童福利院,当周军双手抓着儿童福利院大门栏杆的时候,儿童福利院的院子里空空荡荡的,那个时间儿童福利院的孩子们应该是都在教室里。那天周军就那样抓着福利院大门的栏杆在门前站了很久,最后直到晚上福利院楼里所有的灯都关了他也没看到李冰,福利院大门口那盏路灯极为昏暗,它挣扎着在地上映出周军孤独的身影。直到夜深,福利院收发室的老大爷出来将周军赶走。周军不知道,那天之所以他没有在福利院操场看到李冰,是因为那天李冰发烧了,她一整天都躺在床上。那是李冰进入福利院的第三天,前两天李冰一直在哭,第三天凌晨李冰终于不哭了,却开始发烧了。
之后的几天里,周军摸清了福利院孩子的活动规律,孩子们在操场活动的时候,周军就会出现在福利院大门外,双手抓着大门的栏杆向内张望寻找李冰。
再后来,周军每次都会给李冰带些东西,一个漂亮的发夹;一大把好吃的水果糖;两个六、七两重的大水蜜桃;四、五个岫岩的猕猴桃;一个差不多一斤重的大红富士苹果;一裤兜石桥子的大山楂;能吃的李冰满脸都是油的烧鸡腿、一饭盒去了竹签的烤豆腐皮;整整十块巧克力大板……等等。
直到大概三个多月后的一个凌晨,李冰从福利院偷跑了……
此时,还在为迟迟没有找到李正而头疼不已的何作奎,听到李冰再次偷跑的消息,他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描述,无疑何小老虎当时十分懵逼。而更让何小老虎懵逼的是,在他带着满心的希望找到周军,本以为能从周军这里得到李冰的消息,可令他惊诧的是周军竟然对李冰的出走一无所知,在何作奎失落的向周军告别的时候,周军却喜笑颜开、脚步轻快的走了。当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周军骗他,于是他偷偷的跟在了周军身后。
周军来到熟悉的那家烤鸡店,朝着外卖窗口里喊道:“高叔,把你家最肥的鸡给我烤了,最肥的,我妹爱吃的那种大肥鸡。”,说着从口袋里胡乱掏出一把钱数也不数的拍在了柜台上,然后自己嬉笑着在外卖窗口旁不远处的台阶上坐了下来,目光活跃的四下张望着,还哼起了歌。
与李冰四人的欢快不同,这个晚上李正沉默寡言。
起初他的沉默源自专注于对自己的审视,他似乎产生了一种对自己的陌生和不认同感,在他的心里“回家”是不容任何质疑的,无论能否找到姐姐,无论能不能为父母报仇,这些都与“回家”没有任何矛盾。今天他到了家门口,家就在眼前他却无法迈出那“回家”的脚步。难道这么多年他都在欺骗自己?难道他并不像自己想的那样想“回家”?他还没有做好“回家”的心理准备?显然都不是。这里一定有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他必须找出问题所在,他可以接受自己犯错甚至是失败,但他一定要清楚问题所在。
门铃声未落,叶良便打开了房门,林爱莉提着三杯咖啡走进来,随手递给叶良一杯。随后走到到李正身旁的另一个沙发上坐下,才将袋子放在茶几上拿出另外两杯咖啡。
将一杯咖啡推到李正的面前,林爱莉才开口道:“我给你带了咖啡,也许我们可以聊聊,如果你愿意说点什么的话。”。
李正坐在沙发上一动没动,还是低头看着自己的脚,似乎对体外的任何变化都没有感知一样。
又过了好一会儿,李正才缓缓的抬起头,沉声对林爱莉道:“小时候爷爷给我讲过一些佛经,比如《楞严经》中的佛曰:“众生颠倒”,我在想究竟颠倒了什么。逐妄迷真。”。
听到这个,林爱莉哑然,虽然她也是华裔,她也从小接受中华文化,可这《楞严经》她也仅仅知道是一本佛教经典而已,相比李正这种被周仁德注髓般的文化传承教育,二人对文化的理解、认知相去甚远。
“我一直想回家,这是成了执念,所谓“逐妄”,回家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者说回家做什么?我并不知道。甚至家究竟是什么?哪里是家?对我来说这都还是问题。也许华南楼只是一个承载着我一段记忆的地方,既然那段记忆还清晰的在我的脑海里,那承载它的东西真的那么重要吗?”
李正停下扭头看着林爱莉,端起茶几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才继续道:“就像这杯咖啡,装在这纸杯里它是这杯咖啡,装在任何一个马克杯里它也还是这杯咖啡,难道装在wedgwood(韦奇伍德英国)的陶瓷杯中它就不是这杯咖啡了?”
李正端着纸杯,端详着纸杯中的咖啡,又深深的喝了一大口,缓缓的咽下后长出了一口气道:“我这么说也许不是很贴切,但我们要的是咖啡还是奢华的杯子?这问题听起来很像莎士比亚的“tobe,ornottobe.”。”
这时林爱莉似乎明白了李正的想法,“tobe,ornottobe.”对于她眼前的李正是问题吗?但她知道自己并没有完全的理解李正的想法,在她心里李正无法被完全理解,所谓的理解到最后总是会被发现有所遗漏和偏差,但不管怎样她深知此刻李正已经得到了结论,简单如向左还是向右的结论。于是她欣慰的笑着端起了自己面前的咖啡,同样喝了一口后对李正道:“去年我搬家的时候,你送我的礼物记得吗?我家里所有的陶瓷器皿都是wedgwood。你是让我回去后就把它们都砸掉吗?或许你没意思到,对我来说这有点疯狂。”
此时的叶良靠着窗台看着二人,笑着对林爱莉道:“Eliy,到时或许你需要一把霰弹枪,雷明顿m870,结构紧凑、稳定可靠,虽说老了一点,但就民用领域而言还是非常不错的选择,你家里那点瓷器并不是什么麻烦问题。”
对于叶良来说“tobe,ornottobe.”是一个不择不扣的伪命题,根本不需要去思考,就像饿了是要吃饭还是唱歌一样,如果需要思考他只会为“生存”去思考。
林爱莉苦笑着摇头道:“bill,知道吗?你让我失望了。我以为你会推荐RpG——一发入魂。”
此时李正终于笑了起来,他笑的自然且欣慰。
看似李正的一个小烦恼就此告一段落了,可无论林爱莉还是叶良,两人深知李正不是少年维特。而这个被李正轻描淡写的三言两语便诠释过去的小烦恼,竟对此后的很多事情造成了深远的影响,至于这些影响有多大,那更是林爱莉和叶良二人所始料未及的。
明天凌晨四点二十七分,李正一如既往从噩梦中惊醒,只是此时他觉得有些委屈,自己究竟是如何堕入这阿鼻地狱之中,沉于噩梦日复一日痛苦无间。重新在床上平躺下来,李正目光暗淡的望着天花板,一只手重重的在自己沉闷的胸口上捶了一下,他极力将一声嘶吼压抑在胸中。许久,李正想着回家的路、想着失散多年的姐姐、想着含冤黄泉的父母,那声嘶吼终于化作一种力量让李正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番洗漱,穿戴整齐后,李正站在房间站在衣柜前,对着衣柜门内的大衣镜,看着恢复了些许神采的自己,又在脸上添加了些许温暖的微笑,这才满意的将大衣柜门关上,扭头对叶良道:“bill,给Eliy打电话我们去楼下餐厅吃饭吧。”
叶良低声回答:“我们先去餐厅吧。刚才我给她发过短信息,她在化妆,应该马上就好了。空调的暖风吹得房间里空气太干了,她应该是有点不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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