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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母亲的手帕（第1页）

李稳安结婚了，新娘是秦小娥，庞中华回来贺喜，武壮带着姬可，也从广东赶回，兰萍没有参加，只是随了一份礼。

主要嘉宾，都是娘家来人，以市里和省里的领导为主，李稳安大多不认识，但也十分熟悉，很多人，都是文件中的一个名字，其实早就见过，座位也是日常工作会议的座次安排的，只是没有了会议桌上的名牌，记起来倒也方便，新娘个子不高，屁股圆大，强行裹上旗袍，就像一块行走的红烧肉，移动在饭桌间，满脸笑容，和大家打着招呼，李稳安紧跟在后，如中华田园犬。

男方不多的几张席上，坐着李稳安农村来的家人，大家吃的很专心，很少说话，庞中华和武壮身着高档西装，坐在中间，显得素质不凡，不时四处张罗，代表男方家庭和女方做个互动，姬可一身都市时装，精致的妆，三人的出席，让李稳安颜面上甚是有光，这微光，淹没在，娘家逼人的贵气中。

婚礼后，李稳安专门设宴，答谢远程而来的庞中华和武壮，喝到高兴了，武壮对庞中华说道：“我接了一个订单，急需备料，你的钱借给我周转一下。”

“我刚刚定了房子，没有余钱了。”庞中华看好了内环一个楼盘，上个礼拜就要付款的，是上海同事在张罗，多约几个人团购，价格可以优惠一些。

武壮说道：“我就周转一个月，一个月后马上还你，不耽误你买房。”

庞中华说道：“一个月来不及，约定的后天去付款。”

“我积累多年，好不容易接了个大订单，做大做强，就从这里开始了，你必须要帮我，半个月，我就用半个月，半个月内一定还你。”武壮坚持。

“差了我这点钱，你企业还做不下去了？”庞中华道。

“人生就是等待，等风来，风来了必须要抓住，下回刮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武壮说道。

“那你一定要快，否则，房子就刮没了。”应该是台风吧，庞中华想着，可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风。

“说好半个月，就半个月。”武壮保证，扭头对着李稳安：“你不买房，你的钱先借我。”

武壮一回来就打听清楚了，李稳安婚后，是住在老婆的家里。

“我工资低，还要分担弟妹的学费生活费，不买房，是因为没钱买房。”李稳安说道。

“你收的份子钱先借给我吧。”武壮看到隆重的结婚场面，收钱肯定不少。

“份子钱各收各的，大都是娘家人啊，我收的一点钱，酒水衣服宴席，基本就持平了，确实没有结余。”李稳安诚恳的解释着。

“那嫂子援手一下吧，多少都是对兄弟的支持！”武壮又转向了秦小娥。

“你看着吧我们表面上住着大房子，其实这里面窟窿多得很，水电煤卫，人情往来，进来出去，这钱只是过手一下，哪里剩的下一分钱呀。”秦小娥微笑着说道。

回到广东，武壮安排姬可立刻把工人的工资发掉，就用庞中华的钱发，想到新订单的备料款，姬可随口问了一句：“你的订单呢？”

武壮愣了：“什么订单？”

“你找中华借钱时，说的大订单呢？”姬可也愣了。

武壮这才反应过来：“哪里有什么大订单？就是一说而已。”

大屁股，好生养，李稳安又十分的勤快，天天磨豆腐，来年开春，秦小娥就给李稳安生了个大胖小子，工作也有了调整，结婚后，李稳安从民政局，调到了招商办，今年，又被提拔为部门主管，又是升职，又得贵子，双喜临门，孩子满月后，一家人，高高兴兴的回父母家。

母亲坐着那把磨得发亮的木椅，靠在屋檐下，呆呆的看着鸡子叨米，嘴里含着手指，正吃得津津有味，看到李稳安，一蹦子站起来，欢喜的抱过孙子，接手时，手指扎到了李稳安的胳膊，翻过母亲的手，看见手指甲高一块低一块的，不禁埋怨，啃指甲不好，这不卫生！

迎进屋里，张罗着饭菜，就像小时候一样，李稳安和母亲一起，淘米洗菜，母亲顾不上聊天，拿着一把菠菜，挪到了门外，看看日头，外面多晒呀？父亲跟进厨房，告诉李稳安，母亲老花了，以前用剪刀剪指甲，现在，总会剪到肉，去年李稳安结婚，去了城里，合计着，要买个指甲剪，配一个老花镜，可最便宜的花镜，也得要三十块钱，她花三十块钱给我买了一双老布鞋，还是舍不得配花镜，指甲长了，就用牙齿慢慢啃掉，反正，她也没什么事情。

父亲絮絮叨叨，李稳安似乎没有听见，背过身去保持微笑，农村里，供养出来一个大学生，多么不容易，为了自己结婚，父母又倾尽所有，还拉下外债，养了一窝子猪，却舍不得吃肉，不舍得点灯，天一麻黑就摸床睡觉，宁肯晒太阳择菜，也不配一个老花镜。

发下工资，李稳安便和秦小娥商量，这个月的工资，不交了，赶回家乡，带上父母，进了城，一人配了一副花镜，买了一身新衣，还有指甲剪，在馆子里，点了满桌子菜，都是父母爱吃的，父母特别高兴，吃一口，埋怨一句，实在是太浪费了，太浪费了，李稳安也特别高兴，也花光了一个月的工资。

把父母送到汽车站，母亲给了一个布手绢，说是来城里，只管顾着自己玩，都没有去看孙子，这是给孙子买衣服的钱，李稳安不收，母亲执意要李稳安收下，不然就不上车，直到李稳安收下了，才高兴的挥手离去。

李稳安打开手帕，手帕很薄，有些地方用针线补过，一层一层的揭开，露出长短不齐的一叠钱，有十元的，有五元的，还有一元两元的，都是零钱，这是父母在集上卖鸡蛋，一个一个换的钱，还有鸡屎捂热的味道，李稳安闻的下鸡屎的味道，却没有忍住母亲的手帕，再也站不住，坐在了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不停的落下来，湿透了母亲的手帕，和手帕里一元一元的零钱，车站里人来人往，大家小心翼翼的路过，看着李稳安，没人敢劝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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