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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当然”,忽抬头看到杨凌促狭的笑意,马怜儿恍然大悟,俏脸一下如同红布,她恨恨地瞪了杨凌一眼,可是当着楚玲不好说什么,她只好不好意地扭过了头去。
杨凌对楚玲笑道:“我今儿上午好好歇歇,午后去指挥使衙门转转,再给六部大员回个拜贴就行了,其他人先不见了,等许泰把战况、战报、功过情形整理明白再说”。
“老爷,贾大人说是要紧公务”。
杨凌蹙眉道:“五城兵马司指挥使负责的是京都城中地面的治安,本国公是来南直隶剿匪的,他的公务与我不相干吧,再说他上边还有兵部管着,有什么事让他去找兵部,不要什么事都来找我搀和”。
“是!”楚玲答应一声转身yù走,马怜儿忙道:“慢着,夫君大人,贾古控制着五城兵马司,掌管南京地面治安,上下左右全是王公勋戚、不好招惹的人,他能在这儿一干十年,那是官场上的老油条,八面玲珑,七巧的心。如今不避忌讳跑来寻你,那一定是遇上了真正难办的事了,你还是去见见吧”。
杨凌听了想了想,一拍大腿道:“好!那就见一见”。
他把刚剥好的瓜子仁儿塞到女儿的小嘴时,轻轻摸摸她的头,笑道:“去,小馋猫儿,让娘亲给你剥,爹爹一会再来陪你”。
杨凌来到中堂会的房间,只见一个武官低着头,在正堂上的一幅松鹤图前走来走去,不断的摩拳擦掌,显得十分焦急。
杨凌轻咳一声,那官儿闻声回头,见一年青男子刚刚跨进门来,身穿一袭大红云锦的蟒袍,玉带缠腰,隐隐流露出威严华贵,头上未束冠,只随意戴了顶黑纱交角幞头巾子。他的身后随着两名眼神异常机jǐng敏锐的侍卫,一进门来,立即左右一分,隐到了门口侧方。
瞧见杨凌这副打扮和气度,无需引见,贾古立即上前几步,恭恭敬敬拜了下去:“下官贾古参见国公大人”。
杨凌搀了他一把,一边上下打量他模样,相貌端然,骨骼雄伟,年约五旬上下,言语之间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质,只是体态有些发福,想来是在南京养尊处优的结果。
杨凌呵呵笑道:“贾大人请起,私宅相会,何需如此重礼?来来来,请坐,有什么事咱们慢慢谈。咳!来人呐,续茶”。
贾指挥干笑两声道:“国公爷,南京城里两头猛虎对阵,夫子庙前闹的不可开交,下官衙门里的人可是弹压不住了,下官本想去禀明兵部尚书大人,可您也知道,南京兵部实权不多,这两位虎将恐怕连兵部尚书大人也镇不住,迫不得已,下官只好冒昧登门向国公求助,现在还不知夫子庙那里情形如何,下官心急如焚,这茶实在是喝不下去啊”。
杨凌一奇:“还真让怜儿说着了,果然有事发生,两头猛虎?哪两个家伙称猛虎?”他想起去苏州抗倭时山东兵和四川兵的一场大战,莫非又有哪兵马起了冲突了?
这样的事在各地兵马汇聚的时候是很容易发生的,那些大兵本来就喜欢惹是生非,加上彼此来自不同的地方,地域观念极强,两个游荡的兵丁要是吵起嘴来,双方助战人马不断增多,最后都能演变成一场大群架。
杨凌急忙问道:“发生了什么事,是哪两兵马起了冲突?”
贾指挥苦笑道:“是南京锦衣卫镇抚使钱大人和和您麾下的江彬江大人。”
“他们?”杨凌大吃一惊:“他们怎会起了冲突,他们现在何处?”
贾大人道:“好象是江大人游秦淮河、逛夫子庙,不知怎地与钱大人起了冲突,下官赶去时,只见江大人的亲兵堵住了夫子庙的大门,钱大人被堵在里边,双方剑拔弩张的,南镇抚司的锦衣卫们闻讯不断赶去助威,又把江大人给围了起来。
江大人不甘示弱,他有一部人马现驻扎在城头,也被他派人给召来与锦衣卫对峙,现在夫子庙前一片混乱,围观的百姓人山人海,就连秦淮河上的花船也全都聚到那儿看热闹,下官费了好大的劲儿挤进去,可是双方都在火头上,也不将缘由说与下官知道,只是彼此僵持,下官见势不妙,只好只好”。
杨凌一听就明白了,贾指挥虽然是负责南京城治安的,可他管不了的人太多了,现在等于是国安局和野战军干上了,他这片jǐng儿是哪一边都镇不住。
贾指挥做为南京五城兵马司的长官,和锦衣卫南镇抚司关系十分密切,他是一定偏向锦衣卫的,可江彬是自已带来的人马,他想帮着锦衣卫,又不愿意得罪自已,于是只能上门来向自已求援了。
杨凌心中直犯核计,江彬和钱宁,那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他俩能为了什么闹得这么大动静?不错,这两个人的确都是骄横跋扈的主儿,可是他们骄横归骄横,可是谁都不缺心眼,绝不是莽撞的不计后果的人,怎么会把事情闹的这么大?
此刻他也顾不及多想了,急忙道:“好,那么本国公就和你走一趟,我去看看这两个混帐东西因何闹事,走!”
烟笼寒水月笼沙,夜泊秦淮近酒家。秦淮河在通济门分成两道支流,一道绕道南城墙外向西流去,称为外秦淮河;另一道通过东水关进了南京城,十里秦淮最美的地方就在夫子庙、得月台、文德桥、石坝街、乌衣巷、朱雀桥一带。
这里本来就人流如织,如今更是被看热闹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有些带着孩子逛街的则把孩子架在脖子上,小孩子左手提着花灯,右手拿着零食,下边的老爹则踮起了脚尖,抻长了脖子住人群中看着。
河里画舫极多,优美华丽,摆的小船游鱼似的在大船缝隙间穿棱着,文人sāo揽着风月佳人站在船头,美人在抱,手中有酒,不时还有书童下人在一条条船上跑上跑下的传递着现场最新实况。
夫子庙前,十几个飞鱼服、绣chūn刀的锦衣卫钢刀出鞘守住门口,看起来虎视耽耽,可是面对着外边人数相当、可是一脸杀气,jīng神气概绝然不同的边军悍将,不免有点sè厉内茬。
同样杀过人,他们的狠是狠在牢狱里,他们可以毫无怜悯地在刑床上把一个同类折磨的比垂死的猪还惨而面不改sè,可以把火红的铁条一寸寸地捅进人的大腿或肛门,可以把滚开的水一点点地浇下去,只到皮肉被烫烂冲掉,露出森森白骨,听着那九幽地狱般的凄号而如闻仙乐,可是公开对阵,那气势是无论如何不能和百战沙场的战士相比的。
江彬双刀拄地,双腿分开,大模大样地立在门口儿,眼睛半闭着一动不动。在他旁边,是一张从算命先生那儿抢来的桌子,桌上摆着一只小香炉,三枝香烟气袅袅,已经燃过了大半。
他的十多个亲兵杀气腾腾,钢刀出销,一副旁若无人的模样。
钱宁从门口探了下头,看了看那即将燃尽的三枝香,不由悄悄吞了口唾沫:江彬发下狠话,三枝香烧尽,再不交出人去,他就要杀进庙来,现在可眼瞅着就到了,老贾那个死人,我向他飞了半天眼,还不明白是让他去找威国公?娘的,难道还要我当众说出来?我堂堂镇抚使,岂能那么示弱?
钱宁心中暗骂,赶忙的又缩了回去。
再外围,把江彬等人反包围在里边的锦衣卫官兵却脸朝外,和最后赶到的边军将士在对峙,这些人却没闲着,正在不断对骂。
锦衣卫们怒气冲冲,颐指气使:“你们这些大头兵,胆子不小哇,竞敢在这里闹事,知道里边是谁吗?是南镇抚司钱大人,锦衣卫你们也敢惹,还真他娘的活的不耐烦了。你们看清楚,飞鱼袍、绣chūn刀,我们锦衣卫独一份的圣宠,别他娘的不开眼!”
边兵作战勇猛,可是官兵平素的作派却极散漫,他们大老远的从北方跑这儿来,一个不知名姓的大头兵而已,怕什么锦衣卫啊,回头拍拍屁股走人了,管他娘的锦衣卫还是花衣卫,再说这支边军是从京营调来的,总兵官是当今皇上,许泰、江彬是直属于天子和当今威国公的人马,瞧瞧头顶上,我们可是插了天鹅毛的,大明军中头一号,谁怕谁啊?
这些官兵平时作战是不舍得头插天鹅羽毛,身穿明黄战衣的,生怕有所损坏,可是进驻外城后,都换上了这身最引为骄傲的装扮,锦衣卫一秀飞鱼袍、绣chūn刀,他们立刻把膀子一晃,脑袋一摇,一支天鹅毛在头顶迎风飘飘,明黄sè斜披的战袍冲向锦衣卫们。
一个百户得意洋洋地道:“瞪大你们的狗眼看清楚,天鹅羽、明黄袍,放眼大明天下,我们也是蝎子拉屎独一份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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