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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已年过花甲,黄亮想自己这一走很可能又会是十年甚至更长时间回不了家,或许当自己再次回家时,父亲坟头的草已经长得很深了,一想到这个,黄亮就很伤感。乱世年月,他的家庭和所有家庭一样处在风雨飘摇中,尤其是最近发生在他眼前的事,黄亮很担心自己的家这条大船会在日后更加动荡的年月被恶浪吞没,保护祖业的责任感让他又觉得不能离开。但留下来按照父亲给他设计好的路线图去过一辈子,黄亮实在不甘心,几乎就让他不能接受,他可以放弃爱情,娶自己的表妹为妻,但他不能忘记自己是一个男人,是一个生长在天地间的男人,山河破碎,强敌入侵,内战连连,生灵涂炭,他怎能只为了自己的家庭过自己的小日子呢?他是父亲的儿子,是黄家的男人,但他更是炎黄子孙,即使他一上沙场就战死在黑暗面前,但他毕竟耗费了敌人的一颗子弹。
自己是个斗士吗?自己有勇气能做一个勇敢的斗士吗?如果过去在上大学时让黄亮回答这个问题,他会肯定的回答能,但只回家这几天,他在回答这个问题时就会变得很踌躇,如果自己没有做斗士的勇气,那还去外边闯荡什么?还不如躲在家好好过自己相对的安稳的日子。
心事重重的回到家里,在吃晚饭时,父亲告诉黄亮,他听说二叔家被查抄了,几乎所有的田产都被查收,黄亮听后很震惊也很悲哀,二叔为了自己的家庭苦心经营一辈子,没想最后落得个这么凄惨的下场。就在黄亮放下饭碗时,管家来说外边有人找他,黄亮赶忙出去问过来找他的陌生人,他才知道那人是开元县中的教员,如今和林静是同事,那姓张的教员是受林静之托来告诉黄亮,可能这两天就要处决他的二叔和堂哥了,林静已经给杨义雄说好了,准许黄亮明天去探监。黄亮一听到这个消息没有回家,后来一直在黑暗里走了大半夜,一想到只大自己一岁的堂哥即将就要被处决,他就无法面对这个事实,他才二十五岁啊!生命就走到了尽头。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黄亮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他等到把二叔和堂哥的饭菜做好了,就提着饭盒急匆匆来到城北的监狱。对于黄宗礼这些死刑犯林正南严令不许任何人探视,这或许也是他对反对自己的这些人的一种惩罚,所以,黄亮是被特许的。
进了监狱,很快,黄亮就被一个狱卒带到了关押二叔和堂哥的牢房。看到黄亮来了,已被打的不成人样的黄宗礼很平静,他面如死灰只是看看侄子就搭拉下脑袋,而堂哥黄森放声大哭,急切的爬过来抓住铁栅栏门摇晃着:“亮弟,亮弟弟啊!”
黄亮也是泪如雨下:“哥,你那胳膊怎么啦?”
黄森看看自己搭拉着的胳膊哭嚎道:“断了……”
黄亮哆嗦着摸摸堂哥的胳膊,起身对狱卒说:“放我进去看看他们吧。”
狱卒冰冷的说:“不行!只给你五分钟时间,你把饭留下我会给他们,这是上边的命令,对于这些叛乱分子,能探监的只有你一个,请你理解。”
听狱卒这么说,黄亮只好又蹲下,看看墙角的二叔,他这才发现二叔的一只眼睛已经被打瞎,就难过的说:“二叔,你也过来我们说说话吧。”
黄宗礼哼笑声:“亮子,别为我们难过,林正南没死是他造化大,二叔自认倒霉,大不了就是个死!没啥!”
没想二叔竟然这么说,黄亮怔怔的看会已垂下头的二叔,只好又抓住堂哥的手心痛的说:“你们放心,我会照看好你们家里的。”
黄森痛悔不已的哭道:“我好后悔啊!我好后悔啊!”
“后悔!晚啦!”狱卒冷冷插话道。
黄森忽然抓住黄亮攥住黄亮的手哀求道:“亮弟,救救我,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孬种!”黄宗礼听儿子这么说,顿时痛斥道。
第十五章(5)
黄亮听二叔到这时还这么冷硬,恼怒不已:“二叔,都是你害了我哥,你走到今天这一步难道你就没对自己过去做的事情反思过吗?这些年你巧取豪夺,来凤镇几乎就成了你的天下,可这是你的吗?你自己走到今天这步完全是你罪有应得,可你却害惨了你的两个儿子,害惨了你的家!堂哥堂弟还这么年轻,你作为父亲就把他们拉上了不归路,到这时你不知忏悔,却还是这么死硬,难道你是吃了铁!”
瞧堂弟这么斥责父亲,黄森抓住黄亮的手摇摇头哭成泪人:“弟弟,别说了,别说了……”
黄亮心痛的一抹泪:“哥,你真糊涂啊!”
“五分钟时间快到了!”狱卒这时催促道。
黄亮心痛的摸着堂哥的脸说:“你还有什么吩咐的,我一定给你办。”
黄森恸哭道:“我娘和孩子现在咋样了?”
黄亮一抹泪:“她们都好,你别担心。”
黄森抓住黄亮的手痛哭流涕的哀求道:“如果我有三长两短,你一定要把我的玉玉拉扯大,你答应哥哥。”
黄亮心痛的说不出话来,直点着头
“时间到了!”狱卒看看时间冷声说。
黄亮哆嗦着手颤悠悠摸摸堂哥的脸站起来:“哥,你放心,无论你能不能出去,我一定都会把玉玉照看好。”
黄森忽然给黄亮跪倒在地直叩头:“弟弟,哥哥肯定出不去啦,孩子就拜托你啦,拜托你啦!”
看着堂哥仍不停的给自己口头,黄亮强克制着心中的剧痛起身又看看二叔,毅然的走出监牢。来到外边,黄亮对着天空长长叹口气,就朝城西门走来,他想一个人到青江边整理整理自己的情绪,如果堂哥和二叔一样是那神情,他或许还不会有多难过,一想到他很不甘心的样子,黄亮就心痛难忍。
“喂,伯伯,送你们的女儿来我们女子夜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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