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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部分(第1页)

有条‘红水河’,河边有好大一片树林。不管春夏秋冬,我几乎一有时间都会带着‘过来’到树林子里去溜弯儿。冬天下了雪,我们就去追兔子。兔子腿短,有雪的时候跑不动,不过它特别会急转弯。狗虽然比兔子跑得快,体重也大,拐弯的时候就容易摔倒,所以也不是看见兔子就能抓得着。不过不管抓着抓不着,我们都特开心。要是没兔子的时候,‘过来’就会用鼻子嗅着在雪地里乱挖,有时候还真能挖出老鼠来……夏天我们就一块儿去河里游泳……唉?你见过正宗的“狗刨儿”吗?”

琳子摇摇头。

“……我跟你说哈,那狗也不是从小就知道怎么游泳的。记得我第一次把它带到河边,它根本就不敢下水。后来没办法,我就把它抱到河中间,它特紧张,四只脚在水里乱挠,弄得我一身红道道儿。我一松手,它马上就直起身子,用两条前腿不停地这么上下乱扑腾……”

也许此时我已经提前修炼到了“物我两忘”的境界,不知不觉地竟学着‘过来’的样子两手凭空抓挠起来。

琳子被我逗得哈哈大笑。

她的笑声让我深切地意识到,由于形体方面的差异,无论我怎样努力也不可能学得形神兼备。

笑得累了,琳子才揉着眼睛说:“哎呀!我真羡慕死你了!”

“羡慕什么?”

“羡慕你有‘过来’呀!”

“呵呵!是啊……”在这个问题上,我也觉得完全没有必要谦虚,“那差不多是我这辈子最快乐的日子了。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在现实生活上,那段时间正是我人生最灰暗的阶段——因为喜欢画画,学习成绩也不是太好。家里人都不理解我,周围人更瞧不起我,原来几个不错的朋友也因为我不务正业都疏远我。后来大学也没考上,更是到处都是白眼和闲话。身边几乎连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只有‘过来’一直忠心耿耿地跟着我……

有时候我想,也许‘过来’就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要是没有它,我真不知道那段时间自己是过得来还是过不来。你刚才说我太自我,可能跟那段经历有关系——经过那几年考大学的体验,我才发现其实大部分人都太势利、太狡猾、太难把握,你不好的时候他们就会挤兑你、踩乎你,躲你远远儿的,你好了他们又都会贴上来。所以有时候我不太敢相信人跟人之间的关系。我总觉得在这方面其实人还真不如狗。就象你说的——跟人比起来,狗更仁义、更厚道。只要你对它好,它就会对你好。而且不管你是穷是富、是成功还是失败,它都不会嫌弃你……”

不知道为什么,我竟一口气发出了这样一大段的感慨。而琳子却一直眼巴巴地看着我,半天都没有出声。

“你……没事儿吧?!” 我一边观察琳子的反应,一边检讨自己是不是有些过于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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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儿啊……我就是觉得你说的特别对……”琳子使劲眨了眨眼睛,“真想见见你的‘过来’,它怎么样?现在在哪儿呢?” txt小说上传分享

冲动7

直到这时我这才刚刚意识到,自己其实从一开始就选择了一个并不十分快乐了话题。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着说:“你见不着它啦……”

“怎么啦?”琳子皱了皱眉头。

“死啦……早死了……”我竭力保持着内心的平静,故意轻描淡写地说。

“死了?怎么死的?”琳子一脸的惊愕和惋惜。

看着琳子的眼睛,我在心里做着最后的挣扎——多年以来,我其实从未跟任何人谈起过有关‘过来’的事情。因为我一直不能确定是否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可是这次,我却有种强烈的冲动……

我深深吸了口气,调整着自己的呼吸,然后缓缓地开口说:“那还是一九九二年的事——就是我考上大学的那一年。当时我已经考完了文化课,正在家里等录取通知。这时候县里突然又发动各家各户打狗,而且说再不打的话查出来每只狗要罚一千块钱。

那时候我家的老黄狗,也就是‘过来’的妈妈早就已经送给我舅舅家了。家里就只有‘过来’。我爸爸是个老实本分的人,一辈子就知道遵纪守法,再加上说要罚款,他马上就毛了,非要响应号召。家里其他人都不同意,我更是跟疯了一样。后来好说歹说,他才勉强答应我再把‘过来’暂时送到舅舅家。

我舅舅家住在农村,离县城还有六十多公里。那天我骑个破自行车带着‘过来’跑了整整一上午。当时正是七月下旬,天气特别热,我看‘过来’累得可怜,就时不长停在路边歇一会儿。结果每次它都跑到水沟里去趴着,我以为它热,也就没当回事……

第二天一早,我还没起床舅舅就托人打来电话,说‘过来’当天晚上就跑了。我赶紧起来骑车沿着原路去找,结果找了一天也没找着。当天晚上我就有点发烧,转天又撑着找了一天,还是没消息。第三天我就彻底病倒了,高烧四十一度二,烧得鼻子直流血。迷迷糊糊地我总觉得‘过来’就在门口,有时候一天晚上要跑出去察看好几次。

烧到第三天,也就是‘过来’跑了以后的第六天,我突然觉得轻松多了。结果那天夜里两点多钟,我就听见好象有什么东西挠我家的大铁门,恍恍惚惚还有‘唔’‘唔’的叫声。我一下子爬起来,跑到外面开门一看,真是‘过来’。当时它身上又腥又臭、一身泥水,脖子上还挂着一截铁链和一根木头橛子。我净顾了高兴,帮它把铁链解了,用水冲了冲就睡了。

第二天,我才发现‘过来’的两条后腿上都有伤。谁也不知道那六天里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据我爸分析,它可能是半路上被什么人给抓住了,关了几天才跑出来。后来我们全家开了个会,我爸头一次决定就算交罚款也要把‘过来’留下。 我特高兴,病也好了,还找了云南白药和绷带帮‘过来’治伤。结果过了两天我才发现,‘过来’一天比一天打蔫儿,也不吃东西。大伙儿都说它是累的,缓两天就好了,我也就相信了。没想到它从此就再没吃东西……”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琳子一脸焦急地问。

“我也不清楚,不知道是因为受了伤还是去我舅舅家那天让凉水给激着了……”

“怎么不找人看看呐?”

“找谁看呢?那会儿不象现在,到处都是宠物医院。再赶上全县号召打狗,藏还来不及呢,还敢找人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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