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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节（第2页）

&esp;&esp;云之墨张了张嘴，痛到极点，竟然一丝声音也发不出。

&esp;&esp;他不知奚茴还能承受几步路，此刻他就跪在天坑旁，跪在一个高大神明像的身侧，借着那微弱的光看向奚茴的脸，一如当初在晏城捡起她尸体的模样。

&esp;&esp;灵魂无法泣出眼泪，可奚茴能看见他眼底的哀伤与无措，她本有些报复的快感，此刻也因云之墨沙哑的抽泣而荡然无存，心底溢满了心疼与舍不得。

&esp;&esp;“别哭……”奚茴的声音像是被刀割破了嗓子，她无力地抬起手，隔着那双猩红的眼，轻轻擦过他的眼角。

&esp;&esp;雨水穿过命火化作的魂魄，像是无数滴眼泪落在了她的脸上与身上。

&esp;&esp;奚茴道：“也、别怕。”

&esp;&esp;云之墨如何能不怕呢？若他此刻有实质的身躯，必是浑身颤抖得像是断了脊骨般沉下身躯。

&esp;&esp;晏城一役，他已经失去过奚茴一次了。

&esp;&esp;那时他不曾看见奚茴是如何死去的，只在一片废墟中小心翼翼刨出了她的身躯，那是云之墨此生挥之不去的噩梦，是他经历过最可怕的一日。可如今，原来这世上真正的恐惧远不止当时、当日，远不止等待奚茴苏醒的七十多个日日夜夜。

&esp;&esp;最可怕的，是云之墨又要一次面临她的死去，而这一回，他再也等不到她醒来了。

&esp;&esp;他从未有过一次见到奚茴的身体残破得如此彻底，她的身躯如同一具皮包着骨头，在残忍的祭祀下奉献了全部血液与生命，可她如今，难过又爱慕的眼望向云之墨，却还是怀有一丝笑意。

&esp;&esp;云之墨的脑海一片混沌，他心中生出了无数的恨。

&esp;&esp;他像是要与这些神明共沉沦，正如当日在晏城所做的一样。

&esp;&esp;他本就不该存在这个世上，诞生于神明的一念，拥有独属于自己的魂魄也是巧合，便是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云之墨就是抱着这样的想法，用神灵命火烧去那些对奚茴残忍施暴的神明，他想玉石俱焚，为奚茴报仇。

&esp;&esp;奚茴察觉到他的意图，她的手已经再没有力气去抹去他眼眸中的戾气，只是垂在身侧轻轻捏住了一抹火焰，火焰缠绕她的指尖，带来不了半丝疼痛，像是化作一只无形的手，与奚茴交握。

&esp;&esp;“别这样，哥哥……”奚茴喘了一口气，轻声道：“别这样……”

&esp;&esp;别为了她，放弃好不容易得来的自由啊。

&esp;&esp;“我是故意的。”奚茴终于揭开这三日的谜底，也露出释然的笑：“我是自愿的。”

&esp;&esp;她自愿被神明剥夺性命，自愿用满身血液浇灌鬼域，自愿将神灵化作轮回泉的泉灵，这一切没有人逼迫她。

&esp;&esp;奚茴曾短暂地看见过云之墨的过去，他可能一无所觉，但奚茴的确看到了他。

&esp;&esp;她看到在那六万多年的孤寂里，他如何被困在封印之地，替沉睡的司玄承受永夜的寒冷，承受无趣与不自由。

&esp;&esp;她看见了他对光明的渴望，对自由的渴望，与对完整的渴望。

&esp;&esp;她也看见了他的灵魂在封印之地第一次见到奚茴时，露出的惊喜与希翼，他期望有人能带他逃离苦海。他最期望的，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而不是旁人的附属，不是借用或抢夺他人身躯的残魂。

&esp;&esp;就在昨晚，奚茴故意跳下山崖，眼看着司玄来救她时，命火的热度烧毁了那片红枫叶，而奚茴短暂地回溯到了云之墨的过去里。就像她曾能看见荀砚知的前世今生一样，她也看见了云之墨的今生，她断定他没有死，断定他还在，也知道他的渴求，更加坚定了她的想法。

&esp;&esp;她在看见云之墨过去的经历后，才真正明白，爱不仅是自私的拥有，也有牺牲与成全。

&esp;&esp;三日前，她主动站在了天坑旁，提出要司玄陪她七日的条件，就是为了确定云之墨到底还在不在。她当时并未说谎，只要司玄陪她七天，她就会慎重考虑变回轮回泉的事。

&esp;&esp;只要她确定云之墨在，她就甘愿成为轮回泉。

&esp;&esp;红枫林小世界中，宁卿问她到底要做什么，奚茴要做的其实很简单，云之墨能放弃他好不容易得到的自由，甘愿永远沉睡在司玄的身体里，只为换奚茴一个完整的人生，她又何尝不想叫云之墨拥有完整的人生呢？

&esp;&esp;轮回泉，可生魂魄，塑肉身，这是神明告诉她的。

&esp;&esp;六万多年前的轮回泉，让云之墨第一次感受了温度，这个世界上除了冰冷，其实还有几乎能融化四肢百骸的温暖，轮回泉给了云之墨一个可以逐渐完整的灵魂，奚茴便想，给他一个完整的身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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