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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第2页)

她忽然便止住了话头,微有些惘然地出了会神,复又伸出手去,爱怜地向秦素的丫髻间抚了抚:&ldo;六妹妹还小,许多事情皆不懂呢。&rdo;

秦素闻言,面上露出了疑惑的神情,问道:&ldo;为何二姊姊说我不懂?转过年我也十三岁,不算小了。我如何不知族学乃是一族之大事,更是家族兴旺的根本,泽及子孙后代。便如薛家族学,百年来不知培育出了多少才俊,薛家女郎知书识礼、行止端庄,那也是举世闻名的。薛家兴盛如斯,焉知不是族学之功?&rdo;

她像是突然有些激动起来,冒出了长篇大论,秦彦婉看着她,神情很是平静。

对于这位偶尔语出惊人的六妹妹,她已经渐渐有些习惯了。

&ldo;你说得都对,只是,秦家到底不是薛家。&rdo;秦彦婉和声说道,清眸澄澈如水,凝在秦素的身上,&ldo;薛家底蕴深厚,子弟众多,族学自是兴盛。我们家却是立足青州未久,又开着窑厂,家资虽是巨富,却不免引人侧目。常言道:自知者智,知人者明。我秦家子弟附学萧氏族学,亦是自知之举。若是仿效薛家自办族学,可能连教课的夫子也请不来,届时不过被人嘲笑不自量力,徒惹笑柄而已。&rdo;

很淡然的语气,话语中并无自怨自艾,而是对家族有着极为清醒的认识,并将这认识以最简单的语言,述予人知。

秦素暗里点了点头。

这位二姊姊若生为男子,前世的秦家,可能也不会倒得那样快。不过,她身上那种过于老成的暮气,却是要不得的。

&ldo;二姊姊怎地突然如此沉郁起来?&rdo;秦素夸张地握了嘴,像是掩去了一抹哂笑,&ldo;那个在德晖堂慨然阔论的女子,莫不是旁人假扮的?&rdo;语罢忽又作出一副凶恶的模样来,指着秦彦婉道:&ldo;快说你是谁?把我二姊姊还回来!&rdo;

秦彦婉怔住了,待反应过来,直是绝倒。

&ldo;六妹妹真是……&rdo;她一时间无法言声,所有的力气都用在压制笑意上,神情难得地有些扭曲。

过了好一会,她才将表情端正了过来,便将手指向秦素脑门上顶了一记,轻斥道:&ldo;促狭。&rdo;

秦素摸了摸被秦彦婉敲过的地方,一时未曾说话。

&ldo;是不是我手重了?痛么?&rdo;见她怔忡不语,秦彦婉便问道,一面又要上手去摸。

秦素轻轻避过,凝目望向她,神色渐渐变得郑重了起来,眸中竟有了一丝悲哀:&ldo;二姊姊许是觉得我突发奇想,又或许会认为我年纪小小,不识天高地厚。可是,二姊姊有没有想过,我们这样缩头缩尾、诸事小心,人家就真的瞧得起咱们了么?&rdo;

她似是有些感慨,放下手来,卷着袖边支棱的麻线,语声低沉:&ldo;说句冒犯的话,二姊姊还请勿恼。以我看来,秦家在郡中的情形,与我在府里的情形,其实颇为相似。&rdo;她略停了停,伸手向自己的鼻尖一指,语气中含了几许自嘲,&ldo;我是乡野里来的丫头,而秦家失了颍川的根基,在江阳诸士族眼中,不也跟乡野来的差不多么?&rdo;

她不疾不缓地说着,语气并不如何强烈,似是剖析自己低贱的出身,并不是一件叫人难堪的事。

第74章此士也

秦彦婉初时听着,面上还有不忍之色,然到了后来,神情中便多了几分沉重,那双明眸亦变得晦暗了起来。

秦素的话说得直白,甚至有些难听,却切中了要害。

正是因为很清楚她说的乃是实情,亦知秦素在秦家地位之尴尬,所以秦彦婉才没有去打断她的话,更不愿以虚言加以安慰。

世事总是如此。没了秦世章的秦家,如今在郡中士族眼中越发不值一提,一如没了亲母、重返秦府的秦素,说好听些是秦家女郎,实则却是连使女也敢欺到头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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