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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开读之变48（第2页）

吴夫人又道，“那两名锦衣卫一见刑械被抢，当即就冲人骂道，‘东厂逮人，鼠辈竟敢捣乱’，尔后将手中的铁链哐当一声扔在地上，像是在威胁要把来陈情的生员一并捉了似的。”

“到了这时候，倘或双方各退一步，倒也闹不起来，没想到这周顺昌有一个轿夫周文元，对周顺昌忠心耿耿，为人又十分机灵。”

“他一听那两名锦衣卫借东厂的名号来恐吓百姓，当即在人群中大喊道，‘我还以为是皇上下的圣旨呢，原来是东厂矫旨拘捕’！”

“周文元喊完这一句，带头冲出人群佯装着要打锦衣卫，那锦衣卫又岂是能忍气吞声的？当即一个还手把周文元的额头给打伤了。”

“周文元这一受伤，围观百姓的火气就被激起来了，尤其周文元先前那么一喊，把锦衣卫逮捕周顺昌变成‘矫旨拘捕’了。”

“老百姓得了这么一个借口，立时一拥而上，势如山崩，好几百个人就围着那两个锦衣卫打，那两个锦衣卫哪儿见过这阵势？顿时就吓得在西察院内东逃西窜。”

“毛一鹭一开始还想跟老百姓讲一讲法，但是这一乱起来，现场闹哄哄的，哪儿还有人把他这个巡抚放在眼里？”

“那几百个人就是追着咬着那两个锦衣卫不放，直到把其中一个活活打死，另一个带着伤跳墙逃跑，毛一鹭躲进了茅坑，众人才肯罢休。”

“幸亏知府寇慎与知县陈文瑞平时在苏州官声不错，素得民心，他们俩见毛一鹭没法儿露面了，只得亲自出来劝谕百姓，围观的人这才慢慢散去。”

田秀英接口道，“法不责众嘛，当年景皇帝为郕王监国时，那锦衣卫马顺还是在午门旁被朝堂诸公活活打死的呢，后来也没见景皇帝处罚谁。”

马顺是明英宗时期的锦衣卫指挥使，为人跋扈嚣张，任职期间劣迹斑斑，但他的靠山是权宦王振，所以马顺步步高升，一路升至锦衣卫指挥同知，掌镇抚司事。

然而土木堡之变后，由于明英宗是在王振的鼓动下才不顾朝臣反对，贸然出师，致使明军大败，明英宗本人被俘，群臣便要求监国的景泰帝下令将王振满门抄斩。

当时仍为郕王的朱祁钰毕竟年轻，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他见群臣争相弹劾王振，不是痛骂就是痛苦，一时不敢决断，便想让百官暂且出宫待命。

不料大臣们一听，情绪更加激动，个个拿出死谏的架势，要求朱祁钰立刻下旨将王振诛九族。

这时，马顺仗着有朱祁钰的谕令，在一旁耍起了威风，喝斥群臣，让他们立刻退下。

大臣们见马顺狐假虎威，气愤至极，户科给事中王竑脾气急躁，性格耿直，眼见王振已死，马顺还敢如此嚣张，不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他带头冲上前去，抓住马顺的头发，先用手中的朝笏劈头盖脸地向马顺打去，再用嘴咬下了马顺脸上的一块肉。

在王竑动手之后，大臣们立刻蜂拥而上，将马顺团团围住，你一拳我一脚，直到将马顺围殴致死，才慢慢住了手。

朱祁钰见众臣见群情难平，当即想避走入宫，王竑又率众索要奸党，朱祁钰迫于公愤，只好将宦官毛贵、王长两人推出宫门，随即这两人又被群臣群殴而死。

血溅朝堂后，朱祁钰心头大震，于谦一见朱祁钰又要抽身离去，立刻拦住了他，说马顺是王振余党，其罪当诛，请求朱祁钰赦百官无罪。

朱祁钰幡然醒悟，宣布马顺是罪有应得，不再追论，下旨奖谕百官归莅，并将王振的侄子王山凌迟处死。

群臣拍手称快，午门斗殴风波就此平息，参与此事的官员不但均没有受到惩罚，且就此声振朝野。

吴夫人却摇头道，“这百官殴死马顺，乃是出于一时义愤，自然责怪不得，何况景皇帝无意南迁，为了打退也先，必得团结群臣才是，这一回的事却不一样。”

“倘或只是周顺昌一人在缇骑逮捕时被百姓拦阻，那还可以说是一个意外，顶多算作毛一鹭处事不周，但苏州百姓却并未就此善罢甘休。”

“就在三月十八日同日下午，苏州胥门外又有两名锦衣卫到达苏州驿，这两人是准备前往浙江余姚逮捕黄尊素的，他们不知道苏州城内发生了什么事，照样趾高气昂地向夫甲索要秪应，又与屠夫买肉争价。”

“不料此二人逮人的消息传入城中，苏州百姓又齐齐赶赴胥门，动手烧了官船，夺了两人的令牌和驾帖沉入水中，还打伤了其中一名锦衣卫。”

“这么一闹，事情可就大发了，之前在宣读逮捕周顺昌的圣旨时，毛一鹭起码在场，又有知府与知县作证，他们三人若是跟于谦当年一样，抢先一口咬定是锦衣卫过于猖狂，被围殴打死实在不冤，那事情还有些转圜的余地。”

“可是苏州百姓殴打负责逮捕黄尊素的锦衣卫时，毛一鹭等一众官员并不在场，是非曲直全凭缇骑的一张嘴，那纵使毛一鹭有心想息事宁人，他也没法儿跟九千岁交代。”

“于是事发之后，东厂的番子便说苏州人要谋反，说他们砸烧官船，是企图截断运河，抢劫漕粮，端的是让九千岁吃了一惊。”

“这件事跟孙隆加税还不太一样，这额外加税以供内帑，总是皇上不占理，而此次缇骑去南边儿逮捕周顺昌与黄尊素，依律法却是羁押朝廷钦犯。”

“这抗税事小，劫狱事大，依我看啊，这回的苏州民变，得要闹上好一阵子了，站在九千岁的立场上，东林党在民间这般一呼百应，实在是令人心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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