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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他床边坐下,柔声道:“逸扬,你现在可觉得好些了?”云逸扬哈哈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只那杀手的轻轻搔痒般的两下子,才不会把我怎么样!大家都是太过杞人忧天才会愁成这个样子,你看我精神气足得很,哪象有个什么病?”看得他仍象平时那样对我嘻嘻哈哈,我又是心头一痛!手轻轻抚上他额头,“你现在觉得如何?可要如实地告诉姐姐,不许瞒我。”云逸扬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突然伸手握住我的手,轻声用只有我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只要姐姐平安无恙,我就是死了也甘心!”
“你……你这小孩子,说些什么!”我闻得他言,心中却似被重锤狠狠一击,一种又酸又涩的感觉涌上心头,不由得这句话冲口而出。看得云逸扬孩子气般紧紧抓住我的手,过不多时,竟已沉沉睡去。我才缓缓将手抽出,为他掖好被子,让他睡得舒服些,但我这个对医道一窍不通之人也能看出,云逸扬表面精神不错,但脸色白中泛青,中气不继,呼吸间促,明明是极度虚弱之人的表征。正颦眉暗暗沉思间,只听得商少长沉声道:“云夫人,白衣,我们到别屋叙话。”
桌子上,放着一把细长轻薄的短剑,剑身慢慢泛出一种诡异的青光。
就是这把曾经在孟庆手中的剑,造成云逸扬现在的病入膏肓。
“温柔一出,销魂蚀骨……”商少长随手拿起桌上短剑,轻轻一抖,剑光闪闪,剑上一道青芒竟似活了一般吞吐不定。在灯下看去,有如一条剧毒无比的青竹丝。商少长一改平时嘻嘻哈哈的笑容,头一次面色变得凝重非常,“这把剑,就叫‘温柔’!”
温柔?
“不错,温柔!”商少长看着我和云夫人惊讶至极的脸,正色道:“只因为它的剑刃实在是太细,太薄,所以当你还没有感到痛苦时,它就已经带走你的命了。”他微微一笑,“这在许许多多的杀人方法中,不就是最温柔的一种?”
我看着这把几乎带走云逸扬命的短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我宁愿孟庆当时夺走的是我的命,而不是那个爽朗开怀的少年!
孟庆用那柄剑刺来的时候,已经算准我避无可避,但又在剑身上涂满毒药,真的是想置于我死地!
“剑叫温柔,使用这种剑的组织,也叫‘温柔’”,商少长缓缓道。
我惊讶地看着他:“难道这些杀手,竟也是有组织的么?”
商少长道:“当然有,正因为他们有组织,所以才每一次行动都周密策划,进退有度。尤其是他们派了五个杀手来归云庄,就是算准了归云庄尽是老幼妇孺,五个杀手便已足够。但是却没有想到的是,此时没有几个人在归云庄,所以他们只杀了一个小丫环。”
“啊――小丫环――铃铛儿!!”我面色大变,眼前突然蒙上一层黑雾,脚下踉踉跄跄向后退去,“咣”地一声,脚跟磕到椅脚,身子不由自主地向椅上倒去――
铃铛儿,那个可爱的,总是追着叫我“白姐姐”的小姑娘,年轻活泼、正当花季年华的小姑娘,居然无声无息地就死在灰衣杀手的剑下!
嘴里被人灌下一口清水,我眼前的黑雾慢慢散去,可是又慢慢蒙上一层薄薄的水雾。心脏的痛楚越来越强。似乎过了好长时间,我才缓缓开口,声音竟是一种非常难听的沙哑:“商……商少长,你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个组织……是怎么回事?”
商少长苦笑一声,摇头道:“大凡杀手组织,都会比其他组织更严格地保守秘密,所以一般不会为外人知悉。而‘温柔’是杀手组织中的佼佼者,只要温柔出手,十有八九必能成功。因此知者甚众,但想一窥其中门径者,可是难上加难。”
许久未发一言的云夫人一直在旁边侧立,也不知想些什么,却这时走到商少长面前,突然跪倒在地,痛哭失声道:“商公子……商大侠!我们云家一脉单传,人丁凋零,到了小儿一代,只有我们母子相依度日,小妇人不求荣华富贵,唯愿小儿逸扬平安而已,而今云家突遭大变,小儿命悬一线,如今之计,只求大侠能帮小妇人度过这个难关,救小儿一命,小妇人定铭感五内!”说罢连连磕头,涕泪交下。
商少长忙一个箭步扶起云夫人,见她哭得几欲昏死,连忙伸掌在她背后推拿几下,使她慢慢和缓气息。才沉声道:“夫人何出此言,逸扬我是一定要救的,虽然我现在不能救他,但并不表示没人能救他。”
云夫人闻言稍止哭泣,抬头忙道:“谁能救得了逸扬身上之毒?”
商少长慢慢现出一丝微笑,道:“最难调理是炎凉……”他抬起头,脸上现出一种平和的微笑,缓缓道:“若说天下只有一个人能救得了云小子,那么便只有夏炎凉!”
第十五章 霍老人
“夏炎凉?”“夏炎凉!”我与云夫人不禁异口同声喊了出来!这夏炎凉之名我只在云逸扬口中听过,她与商少长齐名,有“最难调理是炎凉”之称,只是这个传奇般的女子,又到哪里去找?又怎么能找得到,就算找到了,以她那个古怪刁钻的性子,又怎会顺顺当当地为云逸扬解毒?想到这里,我急道:“这天下如此之大,我们怎能知道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夏炎凉在哪里?这可怎么办才好,如果再拖下去,逸扬的毒……他……他会不会……”我一急直下,手不自禁抓住商少长的衣袖,声音竟似有些颤抖:“这……这可怎么办才好!”
商少长任我抓住衣袖,眼神直直向我眼中射来,道:“你放心,只有我知道夏炎凉的所在,而有我在,云逸扬就不会有事!”
他的眼神竟似含有一种令人无可抗拒的安抚力量。我被他看得脸稍稍一红,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连忙象被烫了一下似地松开。闻得此言,我的心中却不知为何没有半点轻松下来,反而脑子里更是烦乱,我闭上眼细细思索了一下,缓缓道:“可是……我们又怎么能相信你……”
“你现在必须信。”商少长用手拄额,轻轻向我微笑,“因为你必须选择我,你现在,已经没有别的选择。”
我惊讶又无奈地看着我眼前的这个人,却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对!
这是我头一次把赌注压在别人身上,也是头一次,发现自己如此惊慌失措!云逸扬为了救我,才中了孟庆的剑毒,他是我有生以来第一个为我不顾性命的男孩子!如果我不能将他的性命从生死线上抢回,又怎么能对得起云夫人,又怎么能安心地过好我的下半辈子!……云逸扬啊云逸扬,纵使我可以为归云庄带来再多的财富,可我又怎么能还清这笔不清不楚的感情债!
最可怕的是,我头一次发现,自己失去了独立的判断。
我不得不否认,自从这次归云庄遭逢大变,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变得六神无主。从开始到现在,我们所有人几乎都在商少长的安排之下,却不得不服从他的安排,因为谁也不能否认,他的安排,是迄今为止最好的安排!
而且,我们只有选择他的安排。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叩门声,一个清脆的女声在门外响起:“白姐姐,商公子为你开的药已煎好,优华已经为你端来了。”我收摄心神,沉声道:“是优华么?进来罢。”
声音刚落,优华推门而入,美丽无双的脸上也增了几丝憔悴,这次归云庄内进了刺客,铃铛儿惨死,云逸扬又生死未卜,使得每人都忧心憧憧。优华将红漆木盘上的药碗递到我手中,道:“这是商公子写的方子,优华拿去煎的,商公子怕白姐姐嫌苦,特地让我多加些蜜糖。”
怕苦?笑话,我又不是小孩子!
商公子写的方子……商少长怎么会为人看病?!我想及此,药碗端到嘴边并不喝下,眼睛满含怀疑神色地看着商少长。
商少长嘻嘻一笑,道:“我那点开方子的三流本事,还是和炎凉学的,她平时总为我配置一些伤药带在身上,就是因为我总是打打杀杀,少不了带伤挂彩。炎凉医术不能说是无双,但也是天下少有了,这次云逸扬先保住小命,就是用了她的封玉散。不过……”商少长顿顿,颦眉道:“炎凉从未配过‘蚀骨’的解药,因为……云逸扬是第一个在‘蚀骨’下仍活着的人!”商少长缓缓道:“这‘蚀骨’毒性最为诡异,那天我费了五成功力,才勉强将他全身毒素压住暂时不至发作,却不能将其驱出,眼看这毒药一点点地耗尽他的精血,可真不愧为‘蚀骨’之名!看来只有炎凉才能对付此等狠辣的毒药了。”说完,商少长看看我苍白如纸的脸,道:“你也没有好到哪里,炎凉可从未给我准备过驱寒清肺的药,我只能凭记忆为你配些,也只是不能治本,还要让炎凉为你一施圣手。”
我看了看商少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
这药汤入口并没有想象中的苦涩,反而有一种清甜的蜜糖香气。看来优华在里面放了不少蜂蜜。虽然商少长只说他是三流本事,但确实这几天我胸口的窒塞之意大减,也甚少吐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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