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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司凤惊道:&ldo;爹……师父!我不想……&rdo;话说到一半,对上大宫主祈求爱怜的眼神,顿时说不下去。大宫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ldo;司凤,我这一生,做什么都很失败。宫主也好,父亲也好……甚至还害死了心爱的女人……你千万不要学我。好孩子,你聪明又稳重,离泽宫交给你……我十分放心。只是……苦了你……&rdo;
禹司凤流下泪来,只觉他的手渐渐收紧,声音也变得十分细弱遥远:&ldo;……再……叫我一声爹……&rdo;禹司凤哽咽得几乎说不出话来,低低地连声叫着:&ldo;爹,爹。&rdo;最后一声尚未叫完,只觉他的手腕一沉,终于是死去了。
身后传来一片哭声,众人齐齐跪伏在地上,痛哭流涕。禹司凤深深吸了几口气,想起自己的身世,从此以后真的是孤零零一个人活在世上,无父无母,一时间,只觉全世界都将自己摒弃在外面,几乎要透不过气来。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将他紧紧搂在怀里,那怀抱十分温暖安详。他忍不住反手紧紧抱住,低声道:&ldo;娘……&rdo;头顶传来璇玑的声音,轻道:&ldo;司凤,你好些了吗?&rdo;他一怔,抬手抹去脸上纵横的泪水,仰头去看,果然是她抱着自己。想到自己刚才恍恍惚惚居然叫她娘,他不由涨红了脸,嗫嚅道:&ldo;我……没事。你刚才……没听到……&rdo;
璇玑柔声道:&ldo;嗯,什么也没听到。你没事就好。&rdo;
他坐起身子,这时才发觉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床上的大宫主已经被人梳洗干净,换上了寿衣,阖目抿唇,像是在熟睡,似乎推他一下便会醒过来。他忍不住用手去摸他的脸,低声道:&ldo;真的死了,看上去却像睡着一样。&rdo;
璇玑用手指替他将凌乱的头发梳理整齐,一面道:&ldo;你刚才晕了过去,长老要我传话,让你醒来之后去金桂宫正厅,他们有要事和你商量。&rdo;
禹司凤点了点头,起身整了整衣服,璇玑又递上一块湿巾子给他擦脸,难得她安安静静,居然什么也没问。他握住她的手,柔声道:&ldo;没什么想问我的吗?发生了这样的事。&rdo;
璇玑摇头道:&ldo;不知道怎么问,也不想问,因为你不想说。总之……我大约也帮不上什么忙,你别太伤心就好,也别说自己是孤零零一个人之类的话,我还陪着你呢。&rdo;
禹司凤轻轻抱了她一下,然后转身推开门,道:&ldo;过一会我就回来,如果迟了,你就先睡,不用等我。&rdo;
长老们找他有什么事,他心里大约有数,不是商量着要他执掌离泽宫,便是谈解散离泽宫的事情。他一路上盘算着将要发生的各种情形,自己将如何应付,那一瞬间,他仿佛又成长了不少,只因肩上的担子重了。
走到正厅,推开门,却见十几位长老全部跪在地上,齐声道:&ldo;恭迎新宫主!&rdo;
第五卷凤凰花开第四十章重振雄风(三)
禹司凤深深吸了一口气,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情形,可是一旦真正发生,他还是感到沉重的压力。他站在正厅中央,想了想,才道:&ldo;长老们先请起,关于离泽宫的事情,我想应当慎重地讨论一下。&rdo;
罗长老说道:&ldo;虽然均天环的事情没有了指望,但我这个老家伙可不认为离泽宫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均天环!一千年下来,就连石头都能被水滴穿,何况离泽宫的初衷呢!&rdo;
其余长老纷纷点头同意。禹司凤朗声道:&ldo;罗长老说得对!我个人也认为离泽宫不应当仅仅为了均天环而生。我记得从前离泽宫要招揽新弟子,都是去海外强行搜刮有材质的族人,以至于在许多族人眼里,离泽宫便是个地狱般的所在。我想,第一步应当是扭转族人对离泽宫的看法。&rdo;
众人听到他表态,不由喜不自禁,不料他又道:&ldo;至于做宫主的事,我想从长计议……一来我还年轻,不能服众,二来我天性懒散,不喜受到拘束,只怕宫主这个位置做不好。不如从诸位长老中选一个才德服众的,做离泽宫的新宫主,各位意下如何?&rdo;
长老们顿时慌了,罗长老急道:&ldo;宫主何出此言!离泽宫新任宫主除了你还有谁能担任?你要列举例子,那老夫也能列举,一来是前任宫主亲口指定你做宫主,二来宫中只有你一人身负十二羽的尊贵血统,三来你虽然年轻,但平日里宫中谁敢小觑你?宫主何必妄自菲薄!&rdo;
他见禹司凤犹豫不答,便又道:&ldo;宫主说自己性子懒散,不喜受到拘束,言下之意便是离泽宫规矩众多。但我们这些老家伙商量了一个下午,决心破除先前所有的规矩,重建一个崭新的离泽宫,不再有那么多铁律。最关键的是……宫主休怪老夫失礼,年轻人,不可以逃避自己的责任!尤其是非你莫属的责任!将一个大摊子丢下,自己离开,宫主心里会好受吗?&rdo;
他最后几句说得甚是严厉,禹司凤心中惭愧,垂头道:&ldo;罗长老说得是,是我鲁莽了。&rdo;
众长老都笑道:&ldo;罗长老不愧是戒律堂的人,总算将宫主说动了!&rdo;
禹司凤温言道:&ldo;诸位长老先坐,承蒙大宫主和诸位长老的厚爱,宫主之位小子厚颜承担。关于如何建立一个新的离泽宫,我想听听诸位长老的意见。&rdo;
早有人将厚厚的一沓纸递了上来,上面密密麻麻写的全是诸人的方案。他粗粗翻看了一下,只觉热血沸腾,原来他的想法竟与诸长老不谋而合,譬如重振修仙门派的声威;废除先前的一切律条,重新定了十条戒律;开放入门限制,不再强行拉人进来;现有弟子若想离开离泽宫,不得阻拦等等。
他看得竟有些入神,半天,才笑道:&ldo;长老们原来早有改革之心?&rdo;
善济堂的长老答道:&ldo;不瞒宫主,昔日离泽宫铁律之下,委实死了不少弟子,令人心寒。铁腕老宫主之后,又是两个蛮干的新宫主。大宫主的心思根本不在建立离泽宫上,副宫主又私下里诸多小动作,一心想着均天环。当日大宫主血洗浮玉岛归来之后,我们便暗地里商量着改革之事,谁想递上去之后杳无音讯,想来此事并不讨两位宫主欢心,只得暂且搁置。宫主你若有心于此,实在是离泽宫的福分。&rdo;
禹司凤点了点头,望向罗长老,想起他一直是个冷面严厉的人物,上回还和柳意欢起了大冲突,不由笑问:&ldo;罗长老,晚辈失礼,依您的性格,改革一事您应当首当其冲反对才是吧?&rdo;
罗长老正色道:&ldo;宫主说得是,起先周长老他们几个商量的时候,老夫是坚决的反对派。可是后来看到两位宫主的任性妄为,想到离泽宫千年下来的基业,不可单单为了个均天环而败坏。事实上,老夫经历了这两代的宫主,发觉均天环已经成了一种执念,老夫时常想,难道我们辛辛苦苦做人,意义只在于那个神器吗?灭绝了一切思想灵性,纯粹成为私人欲望的牺牲品,老夫想起便会觉得心寒。老宫主那套灭绝人欲的做法,伤到的何止是你与柳意欢!地牢里无数的尸骨,都是铁律下的产物。老夫不希望下一代的年轻人继续遭受这种摧残!&rdo;
禹司凤禁不住有些感动,看着厅中这些或白发苍苍,或神情凝重的长老,那一瞬间,他竟有种温暖的,找到家的感觉。他将那叠纸小心翼翼放进袖子里,起身笑道:&ldo;改革的事,我明天会给出最终的计划。小子不才,愿与诸位长老共建一个新的离泽宫!还麻烦诸位长老指点!&rdo;
众长老齐齐起身,连声道:&ldo;宫主太客气!&rdo;
禹司凤又道:&ldo;时候不早了,诸位先去休息吧。明早在丹牙台聚集所有弟子,询问意愿,愿意留的便留下,愿意走的,便离开,全凭个人。&rdo;
罗长老笑道:&ldo;宫主不用担心,下午我们都问过了,弟子们没有一个愿意离开。不知他们在外遭遇了什么,都对宫主十分敬仰呢!&rdo;
禹司凤腼腆地笑了笑,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递过去:&ldo;这是均天环的碎片,虽然碎了,但好像效力还在。柳大哥那里还有一份,待他伤好之后自会归还,我这里还有另外一份,待我将天界的事情处理完毕之后,也一并归还。长老们看应当怎样处理吧。&rdo;
众人齐声道:&ldo;都是为了此物,离泽宫才变成如今的地步。还请宫主将它锁入金桂宫祠堂之中,供奉起来便是。&rdo;
※※※
禹司凤回到副宫主的寝室时,已经是三更时分了。大宫主的尸首已经被弟子们抬到金桂宫的灵堂里,长明灯点燃,隐约有哭声幽咽,随风而至。璇玑坐在椅子上,已经睡着了,不过睡得不太沉稳,睫毛微微颤动。
禹司凤叹了一声,走过去将她抱起,璇玑立即醒了,勾住他的脖子,含含糊糊地说道:&ldo;你回来了……我可没睡,等着你呢。&rdo;禹司凤轻笑一声,低头在她鼻子上吻了一下,将她抱上床‐‐床上的被褥帐子全部换成了新的。他拉过被子盖住她,柔声道:&ldo;我回来了,不过有点事要忙,你先睡吧,别担心。&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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